14.戏弄刘姥姥(1/2)

大观园内群芳赏花作诗，宝钗、黛玉自是才高八斗，湘云素有捷才，探春、宝玉于诗文上也是造诣颇深，只是迎春、惜春在作诗一道素来不灵光，现在迎春沉迷修炼，更是疏于诗文，惜春更多时候也是去妙玉处玩耍，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迎春浑不在意诗社上谁大展奇才，谁又夺了魁首，只每次去点个卯，姐妹们一起说说笑笑。

不知是不是修炼的原因，她对这些俗事名利越发不在意了。她知道宝钗、黛玉、湘云几个素来看不起自己，有庶出的原因，也有行事软弱的原因。但那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当你出生的那一刻，很多事都已经注定了，有些人你永远也讨好不了。

黛玉不够聪明伶俐吗？但她诗才再好，却得不到二太太的喜欢，与宝玉的未来困难重重。宝钗为人处世多么周到稳妥，依旧被老太太几次挤兑，连表姐王熙凤都爱黛玉胜过她。湘云向来豪爽大方的人，对自己家的事却从不愿多说，每次离开都叮嘱宝玉别忘了提醒老太太再接她来。

只因为有些立场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既如此，何苦违心去讨好？她们喜欢作诗联句，自己喜欢下棋独处，大家各自欢喜，也就不负这几年好时光了。

一日，大观园中姊妹们都在贾母前承奉。平儿带了一乡下老妇人进来请安，称刘姥姥。

贾母与这刘姥姥说得投机，问了一些乡下的事务。刘姥姥吃了茶，便把些乡村中所见所闻的事情说与贾母，贾母越发得了趣味，留了刘姥姥住下。

这日天气清朗，老太太便领了刘姥姥进来园子里逛，中午在藕香榭摆了饭，贾母这边才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

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叫“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得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座位，拉着她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她姊妹换衣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

迎春环顾四周，除了凤姐、鸳鸯这两个始作俑者外，满场就只有她与宝钗没有笑了，宝钗素来端庄，这会儿不失仪大笑情有可原。

迎春自己却是完全不想笑，只低头擦拭自己的衣服，内心深处却为刘姥姥感到悲哀：前两日听刘姥姥讲乡下的故事，看得出来这个积古的老人也是有见识的，况且年纪老了，世情上经历过不少，这会儿不会看不出凤姐、鸳鸯拿她取笑逗乐，偏却甘愿配合。

饭毕，一径来至缀锦阁下，大家坐定，贾母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令才有意思。”

薛姨妈等笑道：“老太太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安心要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是了。”

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

薛姨妈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

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只多吃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

薛姨妈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

贾母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之后凤姐叫鸳鸯来行令，又因凤姐儿和鸳鸯都要听刘姥姥的笑话，嘱咐姐妹们故意都说错，都罚了。

结果真正说起来时，贾母和薛姨妈属于长辈，且被隐瞒着，自然都说对了，而湘云、黛玉、宝钗也都全部说对了，并没有按照凤姐的嘱咐做。凤姐依旧笑盈盈的，看不出异常。想必这三位虽然常居贾府，算起来都还是客人吧，她们又向来精于诗词，这会儿不肯说错凤姐也不能埋怨。

很快就轮到迎春这儿，她却不能躲。

鸳鸯看着迎春，道：“左边‘四五’成花九。”

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不说韵脚，把七个字说成五个字，这错够明显了吧。

众人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像。”

迎春笑着饮了一口，也不在意。

至王夫人，鸳鸯代说了一个，下便该刘姥姥。

刘姥姥道：“我们庄家人闲了，也常会几个人弄这个，但不如说得这么好听。少不得我也试一试。”

众人都笑道：“容易说的。你只管说，不相干。”

刘姥姥一开始就欲退席回家而不得。这会儿凤姐、鸳鸯成心想拿她逗乐，怎么可能让她过了。后来果真被满斟了一大木杯酒，刘姥姥两手捧着喝了，看得大家都为她担心。

下午又是各处闲逛，直至晚上在稻香村摆晚饭。贾母因觉懒懒的，也不吃饭，便坐了竹椅小敞轿回至房中歇息，命凤姐儿等去吃饭。大家方散了。

迎春回到屋里，想着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无奈。

她原想着富贵人家虽生活奢靡，看上去花团锦簇但亲情寡薄，笑里藏刀；那平民百姓家小业小，织布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没有这么多纠纷，生活清贫却是和乐的，但今日看刘姥姥如一小丑般被大家伙取乐，她却不恼反而配合，除心胸开阔外想必也有那无数心酸无奈。

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