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漠星光】5(1/2)

［大漠星光］

5.

蒙古族传统习俗中，若是女方家属选女婿，那么他们会请那名男子吃烤羊肉，并让男子以一种敲门的方式，屈起手指，仅凭两个手指的指关节，打碎已经煮熟变硬的羊肩胛骨；并且在食用完羊肉，敲碎羊肩胛骨后，男子需徒手拧断一只羊的关节筋骨，以示自己身体强壮。女方家属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观察自己未来的女婿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女儿，而这样的行为在蒙古草原的某些地方也会被用作男孩子的成年仪式。

部落王在对自己面前那块羊肩胛骨做出那个敲门的动作之后就再没有理会二少爷一眼，中年男人继续同齐家老爷闲谈着，但是眼光不经意间瞟过来，二少爷原本还有些怔愣，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红，但这并不是羞怯的红，而是激动的心跳加速反映在脸上的红晕；这个傻小子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恩典之中几欲无法自拔，然而部落王边同他父亲聊天边投过来的那一眼就好似一针吹脑一般使他瞬间清醒过来：部落王是在帮他打掩护，让他趁他父亲不注意，尽快敲碎这块幸运非常的羊肩胛骨。

但为什么他要帮自己打掩护呢？为什么这件事情要瞒着他的阿玛呢？

当时十三岁的黑瞎子因过度的惊喜以及年龄尚小的原因，在刹那间来不及思考，还只能摸到一点真相的边缘；但他也毫无来由地，出乎一种直觉地同意部落王的做法，明白这件事情还不能提前让他的阿玛知晓。

他下意识地微微偏了头看向下座的其余草原首领，然后发现他们要么专心的用手抓着吃椒盐羊肉，要么一动不动地抬着头，用尊敬的目光看着上座的博尔济吉特氏部落王和齐克腾氏的老爷，不时小心翼翼地插一两句话。总之，他们的目光完全没有往自己面前的这块羊肩胛骨上看。二少爷心中顿时明了，看来这些人都是被部落王提前通好气儿的。

齐家老爷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一旦小少年不能一次敲碎肩胛骨，那么在第二次尝试时，发出的声音就会让他起疑。在这一点上，二少爷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只能一次成功。

小少年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并没有急着放下那块骨头就开始盲目的用蛮力敲，毕竟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这样的敲碎肩胛骨的形式在某些地方被用作男孩子的成年仪式，用自己还未发育成熟的筋骨同它相抗衡，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二少爷心思一定，便仔细观察起自己手里的这块羊肩胛骨来，快速地，反复地翻来覆去寻找它的弱点；书中曾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种急切地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而努力到拼尽全力去奋斗的精神，就好像鲁迅曾为了让父亲允许自己去看五猖会而急急颤颤的背书，头里仿佛生出许多夹子将那些“粤自盘古”“生于太荒”之流牢牢地夹住一般，那时的小少年也是如此的急迫，仿佛这块羊肩胛骨是他毕生的仇敌，他急不可待地要找出它的弱点，将它毫无保留地一举击碎，永无翻身之地。

好似过了几秒，又像是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忽然，二少爷似乎已经很有把握地轻轻将自己手中的那块羊肩胛骨原放回了盘子里。他的手很稳，煮熟变硬的羊肩胛骨同与泛着冷光的铁盘亲密接触时，并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然后他轻轻的，将矮桌上放着的西域瓷杯移到了右下角，确保自己猛地一下敲下去，胳膊肘能顶翻那个有十足分量的杯子；希望它咚隆落地的响动能掩盖掉骨头碎裂的声音，代自己受过。

十三岁的黑瞎子在那时怀揣着大无畏的勇气，一种少年郎的所向披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左手缓缓地摁住那块肩胛骨，然后像即将奔赴恶龙城堡的勇士那样看了一眼他的公主奥登格日勒，最后抬起右手，对准了刚刚自己找到的那块薄弱的地方，用食指指节一下子敲了下去。

“咚——”西域瓷杯应声落地，闷闷地砸到了铺了地毯的木板地上，二少爷华贵的半边袍子全被酒水溅湿，侍女们连忙上前擦拭，收拾被打湿的地毯，检查杯子是否破损，一时间众人在二少爷身旁忙成一片。

小少年的左手还用力地摁着那块骨头，指节泛白；明明没有做什么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他却微微有些喘，但是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阿玛严厉的训斥像鞭子一样在下一刻炸起，小少年却好似听不见一样，他慢慢的朝着部落王行了一个满族大礼，然后抬起头，举起那块已经被敲破的羊肩胛骨，眼里迸射出星河一般充满希望的，坚定的光芒。

在那一刻，十三岁的黑瞎子以为，这样他就能将那颗来自蒙古草原上的星星，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让她永远地成为只属于自己的星星。

“哪有那么容易。”

黑瞎子在偶然想起这段过往时忍不住就想笑，如果只靠敲碎羊肩胛骨就能娶到一个女人，那这个妻子也得来的太廉价。

那块羊肩胛骨到底有多硬，多大，膻味重不重？这些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早已被时光踏碎，抛在了人世的洪流里。但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为了得到奥登格日勒，仿佛瞬间就动用起了全身的细胞来思考，来为自己如何一举成功出谋划策，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巨大的，十三岁的他真的靠着自己成功地办到了成年男孩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因为那时的他认为，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奖品是多么具有诱惑力，这种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