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姬末(2/2)

蛊虫！言宛摸摸手臂，鸡皮疙瘩慢慢爬上身来。

暮色已经合拢，两人提着烛笼离开陵塔，却不是走来时的路。

小孩朝西边旷地指了指，

“就是那儿。”

除了两棵树影，那方向什么都没有。

“你是带我去看树？”

小孩不语，直走到树下，才将灯凑近树下的两个土包，示意她看。

那是两株雪杉，并排而栽，看树龄应不到二十年。

树下各有一个土包，土包前各插着一柄玉剑，跟言宛的一模一样，半尺长，通体莹白。

言宛蹲下身，看到剑柄上的刻字：言巍然、宛菀。

心跳骤然停止。

爹姓言，妈姓宛，所以她取名言宛。

提灯的手微颤，却没有哭的yù_wàng，她只是呆呆望着那两个名字，半晌，才干涩问道：

“他们怎么在这里？”

她一直以为她们在原来世界昆仑山的某一处。

小孩知她难过，又怕接下来的事实会让她更受不了，到底小言山的不幸是历代大祭司的过失，声音里不免气短，

“那年，还是我阿父任祭司，他想锤炼我，差我去小言山送柬扎，我便去了。以往都是大祭司将柬扎送到小言山后便先回了，我那时贪玩，看着昆仑山山下已通书信，就将柬扎邮寄出去了，自己到处游玩。”

“直到将回时，才发现你阿爹阿娘已死在了昆仑山顶，他们的手里握着一张地图，我才知，历年的赴宴之人一个都没来，原因是他们都走错了路，始作俑者就是那地图。地图上的路径固然是对的，对于会驾乘翳鸟的神族来说，是条捷径，但对徒步的人来说，却一路都是天险……”

眼泪涌过眼眶，没有流下来，而是随风散了。

那张地图言宛也有，但因为太奶奶生前不愿她来送死，就没跟她解释图上的内容，她自己参详不得，只好徇着邮戳上的地址找到了昆仑山下的一个景区。

“我将你爹妈的遗体焚掉，带了回来，葬在这里，怕年久难寻，又栽了两棵树。我将此事于阿父说了，他愧责难当，便将祭司之位让与我坐了。这回群翳宴，我早早便去送柬扎，将信寄出后，就在地图所经之路等你，却不料你未按地图上的路走，害我一顿好找。更没想到，小言山就剩了你一人……”

原因竟这么乌龙，代价却是所有小言山人的性命。

言宛站起来，吸了口冷冽的空气，

“你阿父有没有以死谢罪？”

离岛的小言山人因为自己违背族规，总怀着愧疚之情，一直对她们祖孙照拂有加，尤其是言氏的族人，对言宛更有一种护犊之情，所以言宛就算在岛外读书，见惯了同学家的父慈母爱，对父母亲情也没多少渴望。

而且太奶奶从小对她的教育是，人是天地间的微尘，亲情是偶遇，有无都只是缘份，小言山的人是用来驰骋天地的。

至于做不到驰骋天地会怎么样，太奶奶只说，

“不怎么样，就像你现在这样。”

但小言山人再怎么看淡生死，性命却不是用来枉送的。

“呃……”

小孩有些讪讪，

“他寿终正寝……”

言宛愤然转身，朝山下走去。就算她有机会回去，为小言山开枝散叶，年年岁岁，也再不会派人来赴宴了。

下山比上山快许多，午夜时就到了山脚下。

落霞宫弟子还等在那里，见到他们，一人急忙去九嶷宫通报去了。

九嶷宫里通火通明，人影憧憧。

小孩在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回头问她，

“随我去洛京吧。”

言宛摇头，

“不了，等你修好了机子，记得来嶷山找我。”

若去了洛京，不知道新身份带给她的会是什么，除了荣华富贵应该还有旋涡纷争，她怕卷进去后再也回不了小言山了。

“随你。”

小孩甩甩大袖就要下台阶，又回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神族立国靠的是得天独厚的血统，如今这东西他们自己没有了，而你却有，你觉得自己突然不知去向，那些老狐狸不会找你？”

见言宛心意坚定，也不再多言，

“罢了，自有你的际遇在等着你，我叫人给你备车……”

言宛叫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一愣，似听到了一个极复杂的关题，半晌才“哦”一声想起来，

“姬末，末尾的末。那帮小子整日大祭司大祭司的叫，害我都快忘记自己名字了。”

说完，袍袖一甩，下了白珉石阶。